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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球“降息潮”来袭:常规政策“弹药”不足 各国央行面临新挑战

更新于 2019-08-07   | 浏览次数 851

今年以来,全球贸易摩擦加剧、英国“无协议脱欧”风险和地缘政治局势等因素共同对全球经济增长前景构成威胁。在此背景下,多个重要经济体央行重返货币政策宽松。在过去的半年中,已有印度、澳大利亚、韩国、马来西亚、俄罗斯、土耳其、南非等十多个经济体采取了一次或数次降息措施。上周,最受全球市场瞩目的美联储也宣布了10年来的首次降息。而此前一直“按兵不动”的欧洲央行和日本央行的态度也进一步软化,并表示若经济前景持续承压,将推出宽松货币政策。

诚然,全球新一轮“宽松潮”已经开启,但面对这场新的经济“保卫战”,各国央行刺激经济的“弹药”数量、质量都十分有限。为了扭转上一场经济衰退的局面,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各国央行大开宽松之门以刺激经济增长,直到近两年才逐步收紧政策,走向货币政策正常化之路。过去10年,全球降息累计超过700次,基准利率已经处于历史低位,但如今推出进一步的货币宽松政策能产生多大效力,让人感到忧虑。想要重拾经济增长动力,或许比想象中更难。

美联储十年首降息

市场预期更大幅度宽松

上周,美联储宣布降息25个基点,这是该行10年来首次降息。同时,美联储决定比原计划提前两个月结束缩减规模高达3.8万亿美元的资产负债表。

值得注意的是,此次降息与历史上美联储数次降息的背景有着明显不同。此前美联储的几次降息,往往都伴随着美国经济数据的大幅下滑,几大领先指标如失业率、采购经理人指数、耐用品订单等均会出现明显萎缩。而目前虽然美国经济增长明显放缓,二季度经济增速回落至2.1%,同时年内国债利差也两次倒挂,预示着经济下行的风险。但从经济基本面情况来看,诸多指标依然稳健,失业率位于50年低点,股市表现良好,按照以往标准,似乎并没有达到降息的条件。实际上,也并非所有参与投票的美联储官员都赞同降息。堪萨斯城联邦储备银行行长埃丝特·乔治(Esther George)和波士顿联邦储备银行行长埃里克·罗森格伦(Eric Rosengren)均倾向于维持利率不变。高盛首席经济学家扬·哈祖斯(Jan Hatzius)也在近期分析报告中表示,根据高盛的研究,“从美联储的职责出发,在当前时间节点降息的正当性依然高度匮乏”。

至于造就了美联储此次意味深长的“鹰”派降息的深层次原因,分析师们普遍认为有以下两点。其一在于金融市场。美联储在一定程度上被金融市场“要挟”了。近期,由于贸易摩擦负面影响逐步显现,美国经济呈现走弱趋势,如果美联储不降息,后续美股势必会有一波大的调整,这显然是美国政府不愿看到的,因此,美国总统特朗普多次发表言论向美联储施压。即使是在此次降息后,特朗普仍表达了对美联储降息力度的不满。他表示,市场期待美联储此次降息能开启“长期而激进”的降息周期,但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一如既往“让我们失望”。因此,在市场压力越来越大的背景下,不难预见美联储很可能会为了维护金融稳定再次被迫降息。其二在于蛰伏已久的企业债务危机。目前美国非金融企业杠杆率已经达到了历史上的最高点,超过了2000年与2007年。在这种情况下,美联储不大可能再度收紧货币政策,而只能采取进一步宽松政策来应对可能的债务问题。

因此,虽然鲍威尔在新闻发布会上强调,美联储此次降息是“预防性”降息,属于加息周期中的政策调整,并不代表一长串降息的开始。但市场预期,美联储迫于压力,后续仍会有大幅度宽松措施落地。高盛预计,美联储本轮降息至少还有一次削减25个基点的操作,即联邦基金利率总计将降低50个基点。具体来说,就是在9月的联储会议上,有55%的可能性作出降息25个基点的决定,有5%的可能性降息50个基点,有40%的可能性不降息。今年的余下时间,再发生一次降息的可能性高达80%。高盛指出,美国经济最大的变数就在于贸易问题。如果特朗普让局面变得紧张,那么鲍威尔就很可能别无选择,只有在现实局面压力下将利率一直下调到零,甚至是更低。

欧洲央行、日本央行“按兵不动”

未来宽松预期上升

除了美联储,上周,欧洲央行和日本央行也先后公布了最新的利率决议。欧洲央行宣布,维持欧元区三大关键利率不变,并调整前瞻性指引,释放了明确的降息信号。欧洲央行在货币政策声明中,预期关键利率至少到2020年上半年将“保持或低于当前水平”。欧洲央行还表示,准备酌情调整货币政策工具,使通胀水平持续趋向政策目标。欧洲央行已委托相关机构对政策方案进行评估,其中包括新资产购买计划的规模和构成。

欧洲央行行长马里奥·德拉吉称,近期一系列数据表明,欧元区增长前景日益恶化,下半年经济反弹的可能性降低。由于欧元区经济增长前景走弱,分析机构普遍预计,欧洲央行年内出台新一轮宽松措施的可能性很大。安联全球投资公司债券主管弗兰克·迪克斯米耶(Franck Dixmier)预计,欧洲央行将于9月份降息10个基点,并在年底前推出新的债券购买计划。而丹麦银行的分析报告预计,欧洲央行9月份将降息20个基点,同时将重启量化宽松措施。

不过,需要注意的是,和美联储不同,由于欧洲的基准利率目前仍处于较低水平,其降息的空间并不大。欧元区中,包括瑞典、瑞士和丹麦在内的不少国家政策利率都在零值以下。在这些地方进一步降息对经济帮助不大,还可能进一步削弱商业银行的实力,因为负利率意味着商业银行需要为它们存放在央行的存款支付利息。因此,欧洲银行界对于通过宽松货币政策,尤其是负利率政策来刺激经济的做法存在分歧,尤其是德国对此持较强硬反对态度。

紧随欧洲央行其后,日本央行也宣布本月继续“按兵不动”,维持短期利率在-0.1%,并通过购买长期国债的方式维持长期利率在零左右,并同时暗示,可能实施新刺激措施以应对潜在经济恶化前景。日本央行在会议后发布的声明中指出,将关注今后的世界经济动向。“在经济前景和实现物价稳定目标的势头被损害的风险提高之际,将毫不犹豫地追加货币宽松措施。”日本央行再次明确显示出为了实现2%的通胀目标而维持大规模货币宽松的姿态。

今年10月份,日本的消费税将由目前的8%上调至10%,这将是日本自1989年开征消费税以来的第三次调整。消费税带来的物价提升或将进一步打压其居民消费,在出口持续疲软的大背景下,内需的削弱对日本经济而言无疑将是“雪上加霜”。因此,市场机构预期,届时日本央行将会进一步调降负利率,此外可能还要增加ETF的购买规模。但与欧洲央行相似,对于仍维持超低利率的日本央行而言,进一步放宽货币政策并非易事。目前,日本利率已经处于负值并冲击到金融机构的获利。

新兴市场领跑降息浪潮

成为新的投资热土

伴随着今年以来美联储转向宽松的预期逐步升温,越来越多的新兴市场国家跟随降息。

5月份,马来西亚央行和菲律宾央行接连宣布降息25个基点,这是两家央行3年来首次降息。进入7月份后,南非央行公布利率决议,宣布下调25个基点,降至6.5%。土耳其央行则决定将一周回购利率从24%大幅下调至19.75%,降幅高达425个基点,创下2002年以来该国最大降息幅度。巴西央行也宣布降息50个基点,将基准利率从6.50%下调50个基点至6.00%。中东三国——阿联酋、巴林和沙特也效仿美联储,降息25个基点。

还有一些新兴市场经济体央行在今年已经完成了不止一次降息。俄罗斯央行在6月和7月连续两次降息,至7.25%,目前利率水平为一年以来最低水平。印度央行更是分别于今年2月、4月和6月初三度降息,将利率降至5.75%,为9年来新低,并将货币政策立场由“中性”改为“宽松”。实际上,今年以来,全球已有22国央行宣布降息,如今美联储降息更是为其他主要央行放松货币政策定下基调。法兴银行新兴市场策略主管杰森·道(Jason Daw)表示,“美联储推行宽松政策,将消除新兴市场国家央行降息的最后一道障碍。”

随着发达经济体降息或降息预期的加强,新兴市场经济体降息和提振经济的空间也有所扩大。纳斯达克市场情报部高级经理麦克·索科尔(MichaelJ.Sokoll)表示,低利率的环境造成的利差交易有助于提振新兴市场的投资。“全球央行降息成为趋势后,投资者更倾向于较低利率贷款,比如说美元或者日元,并且把这些资金投资在新兴市场中,直到利率恢复到正常水平。”国际金融协会(IIF)最新报告称,6月份流入新兴市场的外资达到408亿美元,为5个月以来的最高水平。其中,流入新兴市场股票的资金达到126亿美元,流入新兴市场的债务在5个月内达到最高值282亿美元。当下,新兴市场已经成为了全球投资的新热土。

货币政策“弹药”消耗殆尽

各国央行面临新挑战

今年以来,全球经济前景明显黯淡,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(IMF)和世界银行在内的多个机构都下调了对于2019年世界经济的增长预测。专家警告称,美国加息、贸易冲突和英国脱欧等地缘政治风险将为世界经济带来更多冲击。在此背景下,全球央行开始政策转向,希望通过重返宽松以拉动经济的增长,但这似乎并没有想象中容易。

在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的10年中,各国央行采取的大规模宽松行动,这或将限制它们对当前经济急剧放缓的反应。过去10年,全球降息次数已超过700次,当前基准利率已经处于历史低位,常规“弹药”已然不多。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(OECD)秘书长安吉尔·古里亚(Angel Gurria)在此前的大阪G20峰会上警告称,当前全球各国央行提振经济的手段已经所剩无几。如今的全球经济如同一辆艰难行驶在崎岖山路上的汽车,但已没有了备用轮胎。

美联储在经历了2018年四次加息后,目前的状况比其他主要央行要好。但其目前的基准利率仍处于历史低位,仅达到金融危机前的一半水平。欧洲央行和日本央行的情况则更糟。欧洲央行当前的关键贷款利率为0%,存款利率为-0.4%。而日本央行自2016年以来短期利率一直处于负值。澳大利亚央行行长菲利普·洛(Philip Lowe)在6月份降息时直言,“虽然的确可以从中受益,但货币政策进一步放宽的效果已经十分有限。”

国际清算银行(BIS)在近期发布的《2019年度经济报告》中也表达了相似的忧虑。报告指出,2007年至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的经济复苏,严重依赖各国央行利用非同寻常的货币政策来恢复和刺激经济增长。目前主要央行整体上仍在押注宽松货币政策,这使得“原本就狭窄的货币正常化之路现在变得更加狭窄”。

“永久性地使用货币政策来实现更高的可持续增长是不现实的。”BIS总经理阿古斯丁·卡斯滕斯(Agustin Carstens)在报告发布后的讲话中强调。卡斯滕斯表示,为确保经济顺利运行,各国不能仅仅依靠其央行实施的货币政策,而是需要在货币政策、财政政策、宏观审慎措施和结构性改革之间进行更好的组合。

此外,对于全球金融体系稳定性而言,长期低利率也是危险的。低利率环境麻痹了市场对于全球各国债务上升的敏感性。在长期宽松的货币政策环境下,全球债务总额正在不断累积增加。无论是全球政府债务、企业债务还是居民债务均在不断上升。国际金融协会(IIF)最新公布的《全球债务报告》显示,2019年一季度,全球债务增加3万亿美元,总额达到246万亿美元,总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(GDP)的比例升至320%。这一债务总值距离2018年一季度的历史最高水平仅相差两万亿美元。其中,企业债务和政府债务占GDP的比重最高,低利率的环境滋生了大量偿债困难、增长前景黯淡的“僵尸企业”。

相较于上一次经济衰退,如今各国央行要在“经济减速的风险”和“政策弹药燃烧过快的风险”之间实现平衡,并警惕长期低利率带来的负面作用,可谓困难重重。在传统货币政策空间有限、且受非经济因素影响越来越大的情况下,如何保证货币政策的即时性和有效性,以应对下一次必将到来的经济危机,将是摆在全球政策制定者面前的长期课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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